浅析柳宗元寓言 尚国强
浅析柳宗元寓言
◎ 陕西省大荔县苏村初中 尚国强
徜徉于浩瀚的文学海洋,感受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同时,感叹生命的短暂,艺术的永恒。撷一朵寓言文学的浪花,反复品味,虽只是微小一滴,却映射出中华文化的灿烂辉煌,映射出文人墨客的文才和精神。中国寓言从最早的民间流传,到后来走进文人的作品中,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期,在古代寓言发展历程中,柳宗元的寓言创作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标志着社会讽刺寓言的成熟和寓言在文体上完全独立。
一、继承创新 独树一帜
柳宗元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创作寓言作品的人,在他的努力下,我国寓言发展进入了新阶段,寓言作为一种独立完整的文学样式登上了文学殿堂。
柳宗元之前,寓言不是以独立的篇章存在,它们往往是作为文章的一个片段而存在,是士人为证明自己的观点主张而创作或引用的,主要起引子,论据,增加文章趣味性等作用。例如先秦寓言,是以一种有故事情节,有性格形象的高级比喻形式出现在诸子散文中,是诸子散文的有机组成部分。寓言的存在是为了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服务,目的不在于塑造现实形象,而在于批判对立的理论。柳宗元的寓言,虽也有以讲故事和打比方的形式穿插在文章中,但这类寓言为数甚少,他的绝大多数寓言都能独立成篇,是精心构制的警策之作,有着独立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不再是某种理论观点的形象例证。柳宗元把先秦散文中仅作设譬之用的寓言片断,发展为完整的更富文学意味的短篇,使寓言以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存在。
先秦寓言以说理为主,民间寓言以抒情为主。而柳宗元寓言以讽刺为主,创作的目的就是为民立言,为民请命,为民抗争。这一变化使得作品蕴含深广的社会意义,更使寓言发展成为一种独立的、完美的更富有文学意味和战斗性的文体,使之彻底摆脱了对其它文体的依附地位而独具特色,这种讽刺语言小品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古代寓言在文体上完全独立。如著名的《三戒》由《序》及《临江之糜》、《黔之驴》、《永某氏之鼠》四部分组成,全篇既有总体构思,以序为纲,以“戒”为目,总分有序,联系紧密;又能各自独立成篇,表达一个深刻的寓意,使整体与部分达到完美的统一。柳宗元把先秦的哲理寓言发展为社会性的讽刺寓言,使寓言从论说的附庸演化成为一种具有独立艺术效果的文学形式。
二、质形契合 寓意深刻
柳宗元不仅开创了寓言独立成篇的先河,而且使得寓言由政治哲理寓言转向了社会讽刺寓言,扎根社会现实,针对社会顽疾,一针见血,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在语言和构思方面,也别具特色,构思精巧,风格严峻沉郁,寓意深远。语言融简约生动于一体,塑造形象栩栩如生,对后世寓言散文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讽刺性,针对性
柳宗元的寓言在继承并发展《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列子》、《战国策》等传统的基础上,着力发展了讽刺的艺术,表现了对人生社会的反思,寄托了作者深厚的现实感慨。他的寓言短小警策, 含意深远,推陈出新,造意奇特,嬉笑怒骂,因物肖形,善用各种动物拟人化的艺术形象寄寓哲理或表达政见,注重寓意的针对性与深刻性。如外强中干的黔之驴、被小聪明所误的猎人、贪得无厌、至死不悟的负版……柳宗元的寓言几乎全面勾勒出了当时社会群丑的形象,展现了高度的幽默讽刺艺术。
针对现实,巧妙的讽刺和无情的鞭挞各种黑暗势力与腐败现象,是柳宗元寓言的最大特点,也是柳宗元寓言的重要贡献之一。罗宗强先生说:“韩愈和柳宗元在文体和文风改革上之所以取得超越他们前辈的巨大成就,首先就在于他们把文体文风和他们政治上的主张和改革行为联系起来了,给文体文风改革加人了强烈的现实政治色彩,使它具有了生命力。”金涛声先生则指出,柳宗元根据“文以明道”的原则,继承了传统史传文学借传言志的一面,把社会现实中的一群城乡劳动者作为传主,借以针砭时弊,寄寓吏治改革的理想,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和思想性。
(二)、现实性,战斗性
柳宗元的作品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鲜明的斗争性,这与作者坎坷的经历有密切的关系。柳宗元贬官永州后,虽然名为员外司马,实际上是作为罪人流寓蛮荒,他既无权,又无利,只好寄寓庵堂寺庙,与和尚道士为伍,游山玩水,走访荒村野店,深入民间,与山民野老谈心,体察民情。这样的生活遭遇,在政治上看来,柳宗元是承受了不幸,但在文学上却是为他提供了丰厚的创作源泉。他创作出大量的寓言作品,通过小鹿、驴子、老鼠、猎人、负版的生活悲剧,对社会上那些仗势欺人、恃宠而骄、得意忘形、外强中干、虚张声势、凶残暴虐、追求名利地位、贪得无厌的人物加以猛烈的抨击,表达了对他们的蔑视、鄙视和憎恨,指出了他们必然灭亡的命运,具有极为强烈的战斗意义和现实意义。可以说,寓言就是柳宗元同社会丑陋现象和罪恶势力做斗争的武器,是一种特殊的政治斗争手段,因而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和战斗性。
(三)、生动性,精巧性
先秦寓言故事情节简单,只是故事梗概或故事片断,而柳宗元的寓言则是有层次、有波澜、有复杂情节的故事。柳宗元善以完整曲折的故事情节,精彩细致的描绘表现形象,反映主题。他注重寓言形象的塑造,无论是写人还是写物,都描绘得非常细腻而精确,他善于想象和夸张,更善于讽刺,他塑造的许多栩栩如生的文学形象,如《罴说》中的猎人,《鞭贾》中的鞭贾和阔少,《三戒》中的麋、驴、鼠,《骂尸虫文》中的“尸虫”,《宥蝮蛇文》中的蝮蛇,《牛赋》,《鞭贾》等无不穷形尽相。通过各种物态的描绘,反映现实,形象生动,语言犀利,篇幅虽短却波澜起伏。
柳宗元的寓言构思精巧,故事完整,情节曲折,完全摆脱了先秦寓言故事的形态束缚;他的寓言不单以故事情节取胜,还以语言精粹洗练,笔锋犀利明快为长。如《黔之驴》写老虎对驴的认识过程,用了“见之”、“窥之”、“视之”三个词语,就准确地表现出老虎在从远处粗看、藏在林中偷看、仔细观察研究等三个阶段对驴的不同认识和态度。柳宗元把老虎对驴的认识过程和与驴搏斗并最终吃掉驴,写得波澜起伏,引人入胜,仅用了一百五十多字。再如《负版传》把负版贪婪成性,好向上爬,写得绘声绘色,仅用了七八十字:《永某氏之鼠》中写老鼠在换了房主之后仍“为态如故”,仪此四字,不但表现了老鼠的猖狂,而且表现了老鼠根木没把新主人放在眼里,更突出了其气焰之嚣张。所有这些无不尽显作者高超的艺术表现功力。